【晓薛/短篇】恶徒（二）
by砚卿
此后数年里，薛洋每夜几乎必遭梦魇。
还是同一个梦。
梦境中只见白茫茫一片，晓星尘独自一人立在这片虚无的白色中，覆在眼前的白绫之下淌着两行血泪，却用着极其厌恶的口吻对他说：
“薛洋……你真是，太令人恶心了。”
薛洋又是一个猛然惊醒，望了望身旁。
他身边正躺着身穿沾血白衣的晓星尘，衣物污浊，脸边手上却都干干净净。
他定期用活人的心脏炼成丹药，给晓星尘服下，便保了他尸身完好、万古长存。
薛洋碰了碰晓星尘冰冷冷的手，才觉得稍稍安心似的阖了阖眼。然后似乎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对劲，便又恶狠狠地想着，等到把晓星尘的魂都收回来了，就把他做成世间最恶的凶尸，让他用自己的手屠遍天下人。
明月清风，呸。
想到这，薛洋解气似的勾了勾嘴角，而后便坐了起来，居高临下地看着直挺挺的晓星尘。
晓星尘周身虽半点活人气息也无，面上却只是微微有点儿泛白，仿佛只是生了点病，正休息调养一般。
薛洋不自觉地伸手，触了触他微凉的面颊。
晓星尘仍是一片寂静，凉薄的唇无一丝血色。
薛洋却像仍没发觉自己的失态似的，一弯身，拿起了放在降灾旁边的霜华剑。
“晓星尘，我告诉你噢。”薛洋拿着剑在晓星尘眼前晃了晃，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，“这几日我每次取人心脏，用的都是你的剑呢。”他嘻嘻一笑，露出虎牙，神情仿佛天真烂漫的少年。
“你不是最珍视你的剑了吗。”薛洋俯下身子，在晓星尘耳边轻声道：“可是呢，它早就被我变成了一把杀孽深重的恶剑了啊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晓星尘依旧安静地躺着，像是在静静聆听面前这个喧嚣的少年。
薛洋笑得泛泪，可笑着笑着，他便慢慢安静了下来，丝丝寒意又盈满了脸庞。
“我说，道长，”薛洋抹了抹眼睛，望着晓星尘。半晌，只听他轻轻地说道：“我都做到这般了，你怎么还不醒来杀了我了呢。”
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。
薛洋微微皱了皱眉，随后又面露讥讽之色，“不过说来也是，”他扯了扯嘴角，“我这样的人，只不过会让你恶心罢了。杀了我，你指不定还觉得脏了你的剑，污了你的眼。”
他望了望窗外的天，黑黢黢的，一丝光亮也无。
“你们都说我必须死，”薛洋望向自己断掉的小指，“可是凭什么呢。”
凭什么全世界仿佛都是高风亮节的英雄，就他薛洋一个恶徒。
凭什么他曾善待这个世界，世界却穷尽恶毒之手段来对待他。
凭什么这世间能容天能容地能容百般纷繁纠缠与喧嚣别离。
却独独容不下一个薛洋。
既然如此。
你们都要我死，我便让全天下都不得好死。
薛洋往口袋里摸了摸，又摸出了那颗晓星尘给他的方糖。
糖已经乌黑一片，再不能吃了。
但薛洋好像突然神情恍惚似的，就这样一直看着它。
仿佛万水千山轮回变换，最后只留两个故人白发苍苍，却终是相逢。
薛洋为还魂，几乎找遍了所有能找的人，甚至冒死去找了夷陵老祖魏无羡。然而对方竟并无杀他之意，只是往锁灵囊里瞧了一眼，便说了一句碎成这样浆糊都粘不起来。
薛洋也不磨蹭，当即欲转头就走，却瞧见魏无羡悠悠地看了他一眼，凉凉地抛出了一句话。
薛洋脸边登时一片煞白。
他说。
最怕极恶动情。
【未完待续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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